直到回到云香殿,我一肚子邪火还是没泄干净,连灌了两杯温茶才稍稍缓过少许来。
璇玑立在一边忧心忡忡地望着我:“太后打的是甚主意,你心里可有数?”
“鬼知道那老太婆想什么!”我觉得甚悲摧。太后在以前还是做妃子的时候便时不时地与我母后不对付,虽说当年她没当上皇后,想来午夜梦回时难免会唏嘘一番,但如今她亲生的儿子当上了皇帝,皇帝如今又没立皇后,她可算是名副其实的后宫之主了,偏生与我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公主小辈过不去,这就忒说不过去了些。
璇玑思索了一番,道:“左右她是没存了什么好心思的,你行事还是需小心为上。”
我闷着不说话,太后此番打的是什么主意,我到现在也没闹明白,但从太后肯牺牲徐美人这处瞧着,这背后的阴谋有没有天大我实不晓得,但决计是不会小了去的。
阴谋这种事想多了伤神,我一向讲究善待自己,当下便硬不去记挂这桩让人伤神动脑的事了。
本来去暄和那里是蹭饭吃的,纵然我起先没打算在他那儿胡吃海塞风卷残云一番,但原也是打算在他那儿填了肚子回来的。然而这一早上的事可谓是精彩纷呈,连累我没用早膳便打道回府,现在想来便很有些不平。日头虽不近晌午,但时辰却也委实不大早了,只得吃了随便几块糕对付一顿。
粗粗吃了一小碟栗子糕,又灌了杯茶,我饱得不想动,便瘫在美人榻上偷得浮生半日闲。偷了不到半柱香的闲时,我便有些躺不住,彼时璇玑正坐在一边绣她那幅荷花样的织锦,甚贤惠。我瞧了她半日,见她仍是绣得专注,便免不得感叹一番,这一番感叹却叫我记起一桩事,绿莹却是上哪去了?
见璇玑绣那幅荷花绣得认真,我在边上对她挤眉弄眼良久她仍是一副岿然不动的模样,我不由地有些怅然,但我晓得璇玑对这幅绣品是很宝贝的,因此我是决计不敢去夺了来问她话的。
正在踌躇间,正瞅见绿莹踩着小步从殿外跃进来,我一个鲤鱼打挺从榻上坐起来:“你去哪儿了?”
绿莹几乎是飘着过来的,我见她双颊通红,心中一凛,连忙向璇玑挪了挪。绿莹飘过来冲我上上下下打量一番,笑得不怀好意:“嘿嘿嘿嘿嘿。”
我被她笑得发毛,倒是璇玑甚镇定,连执针的手都不曾顿上一顿。
绿莹自个儿在一旁“嘿嘿嘿”地笑了甚久,我在旁边看得毛骨悚然:“你有什么话就说,成么?快别笑了。”
绿莹止住笑,白了我一眼,丢过来一个雪色小瓷瓶。我伸手一捞险险收进怀里,还不及细看,就听到她夸张的大呼小叫:“您小心着点,别给砸了。”
我用两根手指提起瓷瓶一看,瓷瓶是上好的暖玉质地,触手温软,莹莹地透着光,我揭开封口的红绸布凑近瓶口细细一闻,是一股很好闻的草药清香。
我拈着瓶子,上上下下地扫着绿莹:“这是什么?”
这次她倒是甚干脆:“这是药膏,治扭伤的。”
我正准备对她这种仗义的行为表示一下赞赏,她又道:“不是我找来的。”
我脸一黑,一句赞赏的话卡在喉咙里进退不得,委实郁闷:“那你哪来的。”
结果绿莹又“嘿嘿嘿”地笑了一会,直到我耐性即将告罄的瞬间,她才道:“是林将军给的。”
我惊诧道:“林朝歌?”
绿莹点点头,正待再说,一边绣花绣地甚贤惠的璇玑撇了花架子凑过来道:“什么时候给的?”
绿莹被她突然凑过来的举止吓了一跳,拍了拍胸口才道:“就刚才啊,我本来去给公主传早膳的,走到御花园正巧就碰上林将军,他就把这个给我了。”
“他还说什么没?”璇玑急道。
绿莹歪着头想了一会,道:“说让殿下多多保重。”
我打岔道:“让本宫保重什么?本宫眼下能跑能跳,南北东西都去得,要他操心。”
璇玑鄙视地瞧了我一眼,又嫌弃地伸手去戳绿莹的额头:“你竟就这样让他走了?人家这样帮忙,你也不多客套一下,怎样也该请人到宫里喝口茶啊。”
我又打岔道:“左右不过一口茶,倒还不如不喝呢。”
璇玑飞了个眼刀给我,又转头去数落绿莹。我冷眼瞧着,绿莹初初还会嘴硬反驳几句,两人互杀了几个来回,绿莹惨败,颓在椅子上不肯动了。
我叹了口气,感叹一番,准备继续去偷我的半日闲。正准备往美人榻上倒的当口,璇玑突然扔下怏怏的绿莹朝我走过来。我一手撑在案桌上全身戒备,璇玑在我面前立定道:“公主要休息么?”
我干笑两声,不自在道:“早上一通折腾,眼下确是有些乏了。”
璇玑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:“今天晚上就是宫宴,你不练练舞么?”
我凛然道:“一支折花舞罢了,要说练练,就委实些过了。”我心里打着小九九,要是璇玑还是坚持要我练的话,我就跳上一段给她瞧算了。
然而璇玑并没有给我这个机会,她听了我的话并没有像以前一般摆出非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,出奇地好说话:“好,公主不练就不练,奴婢知道,这折花舞公主六岁就跳得甚好了,我甚放心。”
我琢磨着她接下来肯定还有话,果不其然,璇玑亲切地看着我道:“我瞧着,林将军对公主倒是甚上心,还特地送药来呢。”
我翻了个白眼:“我们两家又是有婚约的,干脆嫁了得了。”
璇玑瞬间笑得见牙不见眼:“公主委实英明。”
我甚悲摧,英明你个头啊英明,给了你什么好处,这么帮着他说话。
正准备刺璇玑几句,一个念头突然在我脑子了打了个闪电,心里渐渐泛起一股冷意,原来竟是存着这样的念头,若是我再明白得晚一些,怕是就要着了人家的道儿了。
我虽瞧不见自己面上的神情,但从璇玑忧心忡忡的模样看来,我大约也晓得我的面色想来是不大好。
静了半晌,璇玑才试探着问道:“公主,出什么事了?”
我手指搁在桌案上瞧了瞧,道:“太后这招用得甚好,你可知晓她临时让我在宫宴上跳舞的用意。”
璇玑思索了一会道:“虽琢磨得不是很通透,却也晓得她没安好心,怕是与你的婚事有关。”
我微笑着看了她一眼,璇玑一向心思细,此番想得已经很是深远了,当下便笑道:“晚上怕是有场好戏,本宫确是个唱主角儿的呢。”
绿莹一改垂头丧气的窝囊样,满脸兴奋:“什么好戏?”
我看了眼窗外的惨淡的天色:“明修栈道,暗渡陈仓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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