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章
我疯了一般跑回东宫。
一路上，宫女内侍跪倒一片，整个东宫笼罩在一片阴霾中。
我明明已经将保命丹给了冥九宸，让他找机会喂给皇帝，为什么皇帝还是驾崩了？
难道无论做什么，都逃不开上一世的命运轨迹吗？
冥九宸不在殿里，宫人告诉我，他被送到宗庙里，等待皇位的继承。
“皇位的继承”这几个字像是一盆冷水，将我瞬间浇醒了。
当今皇帝一死，冥九宸就是名正言顺的新皇，这样的他，有必要救活自己的父皇吗？
最是无情帝皇家，为了皇位皇子们甚至可以手足相残，不救自己中毒多年的父皇根本不是什么稀奇事。
终究是我太天真，把人性想得太简单了。
国丧持续了足足二十七日。
丧钟的声音入侵皇宫每个角落，宫道上跪满了穿着丧服的宫女嫔妃，她们的哭声悲切凄惨。
她们不是在为死去的帝皇哭泣，而是为她们自己。
等帝皇下葬，她们也要跟着陪葬。
那么多如花似玉的女子，她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，很快就要被迫戛然而止了。
就像盛开的花，还未开到极致，就强行凋谢枯萎了。
而她们就连说不的权利都没有。
一想到这个，我的心就像压着一块石头，透不过气来。
我跟她们又有什么区别呢？
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，我都被命运的齿轮推着向前走，半点做主的机会都没有。
我穿梭在宫道上，做着跟丧礼仪式有关的差事，忙得脚不沾地。
新帝在国丧最后一天举行即位的礼仪。
礼仪上，宫里所有人都换下丧服，换上吉服，参加即位典礼。
原本暮气沉沉的丧礼，一下子就转换为新皇帝即位的嘉礼。
我没有去现场观礼，像我这样身份低微的宫女根本没有观礼的权利。
几日后，我和东宫几个近身伺候冥九宸的宫人一起搬进了养心殿，成为新帝第一批宫人。
虽然我们的身份依旧是宫女内侍，可毕竟是在当今陛下身边伺候惯了的老人，养心殿里其他宫人对我们很是毕恭毕敬。
小翠激动极了：“上官姑娘，往后我们可要过上好日子了！”
我却在心里幽幽地想，这哪里是好日子，这分明是将命交给了不见底的深渊。
一入皇宫深似海。
按照上一世的轨迹，很快长公主就薨了，紧接着冥九宸中蛊毒，我成为日日为他奉血的药人......
“上官姑娘，你怎么不开心啊？”小翠凑近我，朝我挤眉弄眼，“你是陛下的通房宫女，到时候，他肯定会给你封个位份的！你的福气在后头呢！”
她年芳十六，正是少女怀春的年纪，对一切都带着憧憬和向往。
不像我，无论这一世还是上一世，都小心谨慎、暮气沉沉，没有任何鲜活气息。
“小翠姑娘说笑了，我不过一个身份低微的奴婢，不敢有不切实际的奢望！”
“上官姑娘若奢望，也不是不可以！”
听到这熟悉的声音，我一惊，立马和小翠双双下跪：“参加陛下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！”
心里暗暗叫苦：谁家好人走路没有声音啊？也不知道自己说的那些话会不会被这城府深沉的小皇帝听了去！
哎，真要命！
“平身！”冥九宸目光定定地看着我，“上官姑娘，你随朕来！”
“是，陛下！”
我惴惴不安地跟在穿着明黄色龙袍的小皇帝身后。
距离上一次见面，不过短短一个多月，他就已经实现了从太子到皇帝身份的转变。
进了内殿，他屏退左右：“你们都下去吧！”
“这......”带头的陈公公有些为难，“太后娘娘吩咐过，让奴才要寸步不离地跟着陛下！”
“是吗？”小皇帝露出一抹阴鸷的笑，“陈公公可知道，朕在还是太子的时候，曾将一个姓姚的公公活活杖毙致死。当时，姚公公说的话跟陈公公说的如出一辙呢！”
陈公公一听，脸都白了，哆哆嗦嗦道：“奴才遵命，奴才这就退下！”
看着陈公公和两个宫女落荒而逃的背影，我只能说，冥九宸是懂得吓唬人的。
他们一走，小皇帝立马换了个表情，拍了拍自己身边的长椅：“姐姐，坐到朕身边来！”
我没有再说“不合规矩”这样的话，因为说了也没用。
行了个礼后，我老老实实坐在他身边。
冥九宸朝我一笑：“姐姐有什么想问的，尽管开口。这殿里只有你我二人！”
我也不客气，直截了当地问：“那枚丹药，陛下没给先帝吃吗？”
“是！”他十分坦然，“先帝已经病入膏肓，药石无医，就算给他吃下保命丹，最多也只能将他的寿命延长多几年。朕的母后以及母族对皇位虎视眈眈，怎么可能让他继续活着？”
我一惊，连忙捂住他的嘴：“陛下慎言！”
很快我意识到自己越界了，连忙松开手，垂眸道：“奴婢该死！”
“无妨。”他笑笑，桃花眼里是罕见的温润，“朕是想告诉你，不是朕不救他，而是救不了他！不过，朕没有浪费你给的丹药，朕把它给皇姑服下了！”
我倏地瞪大了眼睛：“你怎么知道长公主会遭人算计？你还说你不是重生的？”
冥九宸眨了眨眼：“父皇已经被母后的人毒死了，接下来肯定轮到皇姑。只有除掉皇姑，这大辰国才能真正落到吕家人手里，这不都是明摆着的吗？姐姐，你怎么总是提到‘重生’二字？莫非你自己有此机缘？”
“奴婢......自然不是！奴婢自小体弱多病，有时候精神恍惚，难免胡言乱语，请陛下恕罪！”
“是吗？若姐姐真是重生那就好了，这样可以把上一世发生的事情都告诉给朕，朕也好帮你规避不好的事情。姐姐，你说对吧？”
他眉眼弯弯，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。
我气得牙痒痒的。
上一世发生在我身上不好的事，通通和他有关！
想规避上一世不好的事，还不如直接规避他！
“陛下若没其他事情，奴婢先行告退！”说完，我就起身准备离开，忽然被他拉住袖子。
“陛下？”
“姐姐进宫好几个月了，应该很想念家人吧？朕特许你回家探亲！”
我梗着脖子，生硬地答道：“奴婢不想探亲！”
打我有记忆开始，便住在上官家。
上官家仅有上官拓一个人。
我才不去探望这个上一世害死我的男人呢！
“不，你想！”他拉着我的手，塞了一个东西在我掌心里，神色晦暗，“探亲时记得帮朕带上这个！”
我低头一看，差点吓得魂飞魄散——这竟是半块虎符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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